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被重新蓋上的白布,轉過身,一步一步,極其緩慢而沉重地,向著太平間外走去。
背影蕭索,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十歲。
程蓉看著爺爺的背影,心中五味雜陳。
她知道,從這一刻起,她和爺爺之間,那道因為程鑫成而存在的裂痕,恐怕再也難以愈合了。
即使程鑫成的死與她無關。
但在爺爺心里,這個結果,必然與她和江北脫不了干系。
她默默跟上,走出了這片冰冷之地。
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,卻驅不散心頭的陰霾。
程家的車已經等侯在外。
程老爺子在上車前,停頓了一下,沒有回頭,聲音沙啞地對程蓉說了一句。
“把他的……遺l帶回去。”
“按程家子孫的規格,下葬。”
“是,爺爺。”
程蓉低聲應道。
車子載著沉默的祖孫二人,駛離了殯儀館。
一路無話。
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程蓉能感覺到爺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深沉的哀痛和冰冷的氣息。
她知道,有些話,終究是要說開的。
但不是在車上,也不是現在。
程鑫成的葬禮辦得很低調,但該有的儀式一樣不少。
程家老宅籠罩在一片肅穆之中。
前來吊唁的人不多,大多是程家內部一些親近的旁支和少數知曉內情、與程家關系密切的世交。
所有人都知道程鑫成是因何入獄,又是如何“意外”死亡的,因此氣氛格外微妙。
程老爺子作為家主,全程主持了葬禮。
他穿著一身黑色唐裝,面容沉靜,看不出太多表情,但那雙眼睛里的疲憊和灰暗,卻無法掩飾。
程蓉一直陪在爺爺身邊,以程家現任掌舵人的身份接待來賓,行事得l,無可指摘。
但很多人看她的眼神,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復雜。
程鑫成一死,程家嫡系男丁幾乎凋零殆盡,程蓉這個私生女出身的女子,地位將空前穩固。
這很難不讓人產生一些聯想。
葬禮結束后的傍晚,夕陽將程家老宅的花園染上一層暗金色。
程老爺子獨自一人坐在花園的涼亭里,面前擺著一套紫砂茶具,卻沒有動。
他望著遠處漸漸沉入地平線的落日,背影孤單而蒼涼。
程蓉輕輕走了過去。
“爺爺。”
她低聲喚道。
程老爺子沒有回頭,只是擺了擺手,示意她坐下。
程蓉在他對面坐下,安靜地等待著。
許久,程老爺子才緩緩開口,聲音干澀沙啞,像是被砂紙磨過。
“蓉兒,程家……以后就交給你了。”
他的目光依舊看著遠方,沒有看程蓉。
“鑫譯沒了,鑫成……也沒了。”
“你大伯那一支,算是絕了。”
“其他人……不提也罷。”
“如今這程家上下,能撐得起門面的,也就只剩下你了。”
程蓉的心微微一緊。
爺爺這話,聽起來像是托付,卻又帶著一種難以喻的沉重和……疏離。
“爺爺,我會盡力經營好程家,不辜負您的期望。”
程蓉鄭重地說道。
程老爺子終于轉過頭,那雙蒼老卻依舊銳利的眼睛,直視著程蓉。
“盡力?”
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苦澀,甚至帶著一絲嘲諷的弧度。
“蓉兒,這里沒有外人,你跟爺爺說句實話。”
“鑫成的死,真的和你……一點關系都沒有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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