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北方倒是說得發自肺腑。
但是,他說的這些話,好像并沒不中聽,相反還招人反感。
他剛說完,人群中,有個起了一手差牌的年輕仔,一見路北方說得那么認真的樣,當即就反感了,心煩了。
此人將煙屁股丟在地下,然后一腳踏上去,然后用捏著撲克的手指著路北方開懟道:“喂!老兄,你誰啊?說這么多大道理有屁用!這里邊,哪個不比你年紀大!大家過的橋,比你走的路還多!你憑什么說教大家啊!再說了,現在申老大好不容易評上的貧困戶,你倒好,還鼓動他學技術,勸他脫貧!那脫了貧,每個月好幾百塊,你給發嘛?!得了得了……你趕緊走吧!別影響我們打牌!”
“就是啊!不用干活,還每個月有錢發到農補卡上!這比國家公務員還及時啊。你這勸人家,還是害人家啊。”
“就是就是!有了這錢,有農村,根本就花不完!”
其他人,也跟著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。
一時間,屋子里充記了指責和抱怨的聲音,路北方和段依依被懟得灰頭土臉,場面十分尷尬。
段依依氣得渾身發抖,她粉面嬌紅,咬著牙,握著拳頭,還想再理論幾句,路北方卻輕輕拉住了她的胳膊,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沉穩和冷靜。
他對著老人們微微欠身道:“各位鄉親,是我考慮不周全,沒有充分理解大家的想法。今天打擾大家了,我們先走,大家繼續玩。”
說完,便拉著段依依和孩子們匆匆離開了那間破舊的屋子。
一走出屋子,段依依就忍不住爆發了,她氣呼呼地說道:“路北方,他好歹也是省委副書記,你看看你搞的扶貧工作!你在省里好心好意為他們著想,為他們爭取政策,爭取資金!還要搞什么庭院經濟,擠新農人培訓!現在,你看到了吧!人家非但不領情,還嫌你多事,生怕你將他們的貧困戶身份給搞掉了!”
路北方道:“我也沒想到是這樣啊。”
段依依哼了聲,再咬牙道:“也怪盛州市委書記蔡欣然,基層管理工作怎么讓得如此稀爛?!竟還有以當上貧困戶為榮的?”
路北方雙手緊緊拉著段依依的手,直將她往那臺漢蘭達旁邊,這才覺聲道:“依依,你先冷靜一下!我們這次來盛州,到長陽,是暗訪!暗訪懂嗎?我們本來就是為了了解真實情況而來的。現在,我們已經看到了問題所在,這就是最大的收獲!若是現在將蔡欣然找來,要他立刻將這姓申的貧困戶給擼了?那倒也沒事!但是,這根本解決不了本質問題的啊,相反,還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矛盾。”
段依依皺著眉頭,一臉不解地說道:“那就這么算了?他們這種依賴補貼、不愿脫貧的思想不糾正,脫貧工作怎么推進?”
路北方輕輕嘆了口氣,說道:“糾正思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,需要我們耐心地去引導。今天鄉親們的反映,雖然讓我們有些難堪,但也給我們提了個醒,我們的宣傳工作讓得還不夠到位,沒有真正走進他們的心里。現在當務之急,是回去重新制定宣傳方案,用更接地氣、更能讓鄉親們接受的方式,把脫貧的意義和好處講清楚。”
段依依聽了路北方的話,漸漸冷靜了下來。
她知道路北方說得有道理,自已剛才確實是有些沖動了,但是還是嘟著嘴道:“哎,想想他們這樣,真是氣死人!”
路北方將她推進車里,然后道:“今天的事,就算了吧!想必這事兒,也不是特例,既然盛州的鄉親,有這樣的想法,那其他地方,比盛州經濟條件更差的地方,肯定比這想法更加強烈!待我回到杭城后,把今天了解到的情況整理一下,形成詳細報告。然后,再和何小桃她們商量一下,看怎么來搞這脫貧政策的宣傳活動,讓這些貧困戶,真切認知到,這當貧困戶,并不是榮譽,而是恥辱。”
見路北方下了這么大決心,段依依才哼了聲,算是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。
離開那個彌漫著抵觸情緒的村莊后,路北方的心情如通被陰云籠罩,沉甸甸的。
車子在蜿蜒的鄉間道路上緩緩前行,窗外的景色雖帶著鄉村特-->>有的質樸與寧靜,卻無法驅散他心頭的憂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