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告訴全世界,他要當爹了,可妻子有喜的愿望終于實現的狂喜,卻讓他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來,不知道如何表達心里那種滿足的情緒。
他只能猛地轉過身,想撲向床上的妻子,可腳底卻早已軟了,噗通一下,結結實實跪在了炕沿,伸出顫抖的手,想抓住妻子的手,卻在咫尺之遙又猛地停住,無比呵護的害怕起來,仿佛極怕驚擾了什么易碎的美夢!
“翠蓮......翠蓮,你聽見李大夫說啥了沒......我們......我們有孩子了,咱們有孩子了,嗚嗚嗚......”
這個今年正好四十歲,平時努力把自己活成一個快活的街溜子的男人,此刻哭的像個受盡了委屈終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涕淚橫流,毫無形象,卻讓周圍每一個看著的人,都忍不住眼眶發熱,心頭酸脹。
因為這座四合院里,沒有人不知道徐大毛和秦翠蓮這二十年是怎么過來的。
他們是六零年結的婚,那時候兩人才二十歲,正是好年華,日子在期盼中度過。
可一年,三年,五年,秦翠蓮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。
起初,人們只以為是晚育,響應政策,可后來忽然發現他們開始了漫長的求醫問藥之路,才知道徐大毛跟翠蓮身體有毛病。
胡同里的老中醫,區里的衛生院,城里的大醫院,乃至托人打聽的偏方,都試了個遍。
中藥罐子,在他們家爐子上,就沒斷過火,苦澀的藥味彌漫了后院無數個晨昏。
后來秦翠蓮喝藥喝的看到碗就反胃,徐大毛也試過不少壯陽的方子。
徐家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底子,就這么被耗的差不多了。
希望一次次的變成了失望。
閑碎語,便像冬天的風,無孔不入。
不下蛋的母雞,沒用的男人,上輩子遭了報應......
這些惡毒的標簽,悄無聲息的貼在了這一對夫妻身上。
秦翠蓮性格爽利,背地里不知道哭過多少回,但在人前必然強裝笑臉。
徐大毛越發沉默,腰桿一天天的佝僂了下去。
走在胡同里,看到別人家抱著孩子,牽著孫子,那笑聲像針一樣扎進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