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行附在盛夏的肩膀上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，也沒有起來。

雖然只有一個腦袋的重量，但是對盛夏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。

所以她忍不住動了動。

感覺再不動，肩膀就要麻了。

“疼嗎？”

顧行察覺到后起身，給她揉了揉肩膀和脖頸。

盛夏搖頭，又心疼地看著他問：“你是不是很難過？”

顧行苦笑一聲，坐起來將她抱在懷里。

給她的臉按在他的胸口上，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模樣。

悶聲回答：“不難過，但也不高興。小時候他們其實鬧過一段時間，那段時間我被他搶走帶在身邊，對他其實是有印象的。他不是個負責任的父親，嚴格來說，他根本不具有做父親的能力。就這么稀里糊涂做了父親，對我沒有盡到一點義務。

后來漸漸長大了，知道了很多事情，心里其實很難過。

我知道我不應該難過，比起大多數人，我已經很幸運了。母親愛我，繼父對我比親生的還要好，舅舅更是把我當親兒子一樣培養。我應該看那些好的一面，而把這一點微不足道的不好忽略掉。可是道理都明白，但做起來真的很難。

他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一個污點，因為太光亮無垢，這個污點就更加明顯。偏偏我又不能告訴任何人，不能告訴爺爺奶奶，他們會難過。不能告訴我媽，她會愧疚讓我有這樣的父親。不能告訴繼父，不知道該怎么說。也不能告訴舅舅，他可能會覺得我軟弱。弟弟妹妹們更不能說，朋友也說不出口……”

“你告訴我，以后有難以對外人啟齒的事情，都告訴我，我可以理解。”

盛夏連忙表明立場。

顧行苦笑。

他也是腦子糊涂了，這件事在心里壓抑得太久，才會告訴她。

“你不明白，你不會明白的。”

“我怎么不明白？”

盛夏連忙說：“我明白，我跟你有一樣的感受。我爸什么樣你也知道，小時候他對我也很好，后來我媽一死，他就帶回老婆孩子，那時候我可傷心了。如果他是后來娶的老婆有的孩子，我還不會那么傷心，就算鬧騰也有立場。但他的孩子比我還大，我連生氣都沒有資格。你都不知道，我還自殺過……”

“自殺？你干了什么？”

顧行一驚，連忙將她的臉掰過來看著他。

雖然明知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，而且她肯定沒死成。

但是一想到，她曾經難過到自殺。

或許她還傷害過自己的身體，他就心疼。

“我有過念頭，本來想吃安眠藥，但是那時候我還小，藥店也不賣給我。后來想過跳河，可是天太冷了，水又臟，我不敢跳下去。也想過割腕，可是我又怕疼……想了一遍也沒想到該怎么死才不受罪。

我就哭著去找秋秋，秋秋帶我去找我爸指責他。我爸很生氣，抬起手要打我，秋秋為了護著我被他打了一巴掌。

也就是在那一刻，我突然就想明白了。我爸曾經對我的好是真的，現在的冷漠也是真的。可是，我還有其他愛我的人，為什么要因為一個對我不好的人，傷害對我好的人？

而且這些事情我沒錯，錯的是他，我怎么能因為他的錯誤，讓我自己受懲罰？我雖然不能選擇我的父母，但是我能選擇我的人生。我就要好好地活著，堅強地活著，活得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好。”

所以，她在大過年的時候。深更半夜被扔在孤船上，卻還是努力地想要活下來。

憑借自己的力量，劃也要劃到岸上。

那件事如果換到別的女孩身上，可能早就受不住打擊，一頭扎進海里死了算了。

“你說得對，我有那么多愛我的人，不應該只盯著這件小事情，讓自己困在里面。寶寶，謝謝你，謝謝。”

顧行感動地抱緊她，心里憋著的一口氣，在這一刻終于呼出來。

別人都以為他喜歡盛夏，是因為盛夏的可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