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之內，安靜了許久。不知等過了多時，前方才傳來一聲嗤笑。
白玉長階之上，帝王正端坐在龍椅處。身側沉香木的燭臺，燭火正隨著這一道聲響忽明忽暗。
燭火的影子落在那如刀鋒斧刻的下顎處，襯的面上的譏諷越發的明顯。
“徹查？！”
簫煜的手指拉了拉領口，長眉因為皺起越發顯得不耐煩：“朕倒是不知道，朕還有一個要尋之人。”
萬歲爺的譏諷實在是過于明顯。
那落在地上的目光，渾然都是諷刺。
周淑云跪在那金絲絨的地毯上，被那一道眼神奪取了呼吸。
她看著萬歲爺臉上的嘲諷與不屑。甚至是在那雙眼睛中，清清楚楚的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來。
萬歲爺怎么會說這話？
周淑云跪在地上，只覺得渾身都被這一句話擊打的眼前發暈。
萬歲爺會不會是說錯了？
還是說，她是聽錯了？
萬歲爺怎么會沒有要尋之人？她要尋之人不就是孟思瑤？
不然，萬歲爺怎么會將沈芙給認錯了。還讓對她寵愛這么久？
周淑云跪在大殿之中，腦海中千頭萬緒。
她沉默的跪在地上，半晌都沒有話音。
而簫煜顯然沒多大的耐心。
他指腹落在龍案上，倒扣著敲了敲：“朕問你話。”
萬歲爺掀了掀眼眸，眼中的不耐清清楚楚：“朕問你，什么叫做朕一直要尋之人。”
“還有，孟思瑤與這件事有什么關系？”
周淑云聽到這里，渾身的血液逐漸回籠。
她跪在地上，直起身子看著眼前的萬歲爺。
萬歲爺是當真兒不懂。還是在裝？
周淑云想到上輩子的事，只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做夢。
可面對，萬歲爺的目光陰狠的對著自己。
周淑云到底還是心存著一絲希望。
“萬歲爺不是之前就認得孟思瑤？”周淑云跪在地上，飽含希冀的問。
“萬歲爺與孟姑娘早就相識一場，有過一段情愛時光。”周淑云跪在地上，絞盡腦汁的想著之前所發生的事。
說實話，這些事情她都記得不清楚。
主要是萬歲爺對孟思瑤保護的太好，幾乎不讓任何人去觸碰。
她們作為嬪妃，知曉的也不多。
但是上輩子，萬歲爺對孟思瑤的寵愛不假。
她是親眼所見，自然不會這么篤定。
“你說朕與孟思瑤有過情愛？”簫煜聽到這些，眼中再也沒了耐心。
他幾乎是要立即下令，讓人將眼前之人給扔出去！
周淑云這是得癔癥了不成？說的這些都是些什么話。
倘若是被沈芙聽了去，他的清白還要不要了？
簫煜徹底沒了耐心，幾乎是立即起身，看向跪在地上之人：“來人，將她拖入冷宮！”
萬歲爺話音才剛落下，門口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周淑云跪在地上，聽見那腳步聲，面色一陣陣變化。
冷宮。
若是到了冷宮，今后再想出來可就不是易事了。
而她想要見到萬歲爺，豈不是比登天還難？
幾乎是立即，周淑云就跪在地上朝著萬歲爺爬去：“萬歲爺，嬪妾沒有說謊，嬪妾沒有說謊。”
周淑云差地兒嚇傻了，抱著萬歲爺的雙腿哭的淚流滿面。
“嬪妾說的句句屬實。”此時此刻，她已經顧不得去暴露這是上輩子的事。
她只盼著能說出證據來，來打消掉萬歲爺對她的懷疑。
“嬪妾說的句句屬實，萬歲爺與孟思瑤之前就在宮中所識得。孟思瑤還在床榻之上當了替身，直到替萬歲爺您生下孩子，這才離宮。”
周淑云根本就不知，按照上輩子的時間這些事此時有沒有發生。
可是現在，她已經顧不得旁的。只是抱著萬歲爺的腿哭喊：
“嬪妾所說的句句都是屬實，萬歲爺您別讓嬪妾去冷宮！”
周淑云抱著萬歲爺的雙腿，哭的肝腸寸斷。
只是她哭的太過透露，壓根沒有注意到萬歲爺的身子逐漸變得僵硬。
簫煜低垂著眉眼，若有所思的看向跪在面前的周淑云。
若是他剛剛沒有聽錯的話，周淑云說的這些，分明就是他與沈芙。
沈芙當初是被沈清如當做替身送到床榻之上。
這些事除了早就已經死去的沈清如之外，再無第三個人知曉。
她是如何得知？
又為何要說，是孟思瑤？
萬歲爺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疑點，而那看向周淑云的眼神也是帶著詭異。
侍衛們早就推門進入，瞧見這一幕無人敢上前。
還是林安瞧出不對勁，彎著身子走了上前：“萬歲爺。”
他看著跪在地上，抓著萬歲爺雙腿不放的周淑云，眼眸低垂著：“可還要將人送到冷宮？”
簫煜回過神來，一把抽開被周淑云抓住的衣袍。
他蜷了蜷掌心，將目光落在快哭暈過去的周淑云身上：“先將人帶下去。”
這就是不送到冷宮的意思了。
林安眸色閃了閃，不敢再問，立即揮手讓人將周淑云給拖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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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萬歲爺，這些都是奴才連夜盤問出來的。”
乾清宮內，林安將手中的東西雙手放到萬歲爺面前。
抬頭的瞬間，
他仔細打量了萬歲爺一眼。
見他眉眼之間帶著幾分疲憊倦色，一看就是整晚都沒來得及睡。
林安帶著疲倦的眉心稍稍擰了擰，目光這才朝著桌面上看。
簫煜正接過那折子，掌心翻開之后細細的打量著。
上頭記錄著的都是孟思瑤昨晚吐露的種種。
孟思瑤心機再深，卻也逃不過逼問。甚至都不用動刑，林安一晚上就將孟思瑤的身世背景，入宮之后的事情盤查的清清楚楚。
這些簫煜都知道，隨后翻了翻只余下冷笑：
“榮家后宮無人，看樣子太后是真的開始著急了。”
簫煜看著手中的折子。
孟思瑤坦白的極為清楚，太后是如何派人來教導她。而她又每日學習了些什么，何時學習，何時休息。
這些都坦白的一清二楚。
簫煜哪怕是早早就開始知曉，但是等看見孟思瑤所坦白的這些東西之后，卻還是有些心驚。
太后的心思，早就盤算了讓孟思瑤當做替身的想法。
若不是他提前發現。
以孟思瑤的容貌，再加上學習的這些沈芙的一舉一動。
只怕是連他都要被隱瞞過去。
若是等日后她當真扮做沈芙的樣子，自己又真的認錯的話。
想到這里，簫煜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涼。
倘若是讓這些人真的達到了目的，沈芙的后果又會是如何。
哪怕是身為帝王，想到這個結果，他都覺得不寒而栗。
幸好他提前看見，幸好孟思瑤沒忍住，早早就出來露面，破了太后的局。
不然當真兒讓這些人達到目的，簫煜簡直是想都不敢想，若是孟思瑤當真兒代替了沈芙。
到那時，沈芙的下場又會如何？
簫煜眼神中的殺意一閃而過，想到這里，他幾乎是即刻就想將兩人絞殺。
“人現在如何？”
林安在一旁瞧見了，縮了縮脖子：“奴才已經聽從萬歲爺吩咐，將孟姑娘與周美人一起關押在一起。”
“別讓這兩人死了。”簫煜頓了頓，過了會兒吩咐：“若是太后問起孟思瑤，就說她已經被送出宮。”
林安聽到這里，掀開眼眸朝著萬歲爺看了眼：“奴才遵旨。”
只是他想到什么卻還是忍不住的問：“萬歲爺，可要小憩？”
昨夜審問完周美人之后，萬歲爺甚至一晚上沒睡。
林安不知道昨晚上周美人說了什么，這才讓萬歲爺這么生氣。
只是眼瞅著萬歲爺眼角下的烏青，卻還是道：“萬歲爺要照顧好身子才是。”
簫煜聽到這話，放在眉心之處的手深深地擰了擰。
他如何睡得安穩？
昨晚，他一閉上眼睛，就是周淑云喊出的那些話。
甚至是做夢，他都夢見自己將沈芙認作成了孟思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