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承宗撐著座椅的扶手,吃力的站起,孫安立刻搶前兩步一把扶住了他。“孫安,你說清楚,什么援兵,旗號如何,有多少人馬?”孫安有些尷尬道:“閣老,末將也是聽南門報信的士兵傳來訊息,具體的情況末將也不知道,不過據他們說,應該是有萬人的隊伍,蒙古大軍幾乎全部被吸引去南門了,現在北門外不過只有兩三千馬隊駐守,應該是監視我們的,或者說是拖住我們,不讓我們去接應城外的援兵。”
孫承宗嘴角邊露出一絲苦笑,接應,如何接應。寧遠城現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只有五百騎兵,剩下的全是步卒,城門洞也已經被封死,即便是出了城,正兵營已經損失慘重,剩下很多民壯構成的隊伍,在城墻上還能依靠堅城防守,這要是下去野戰,恐怕北虜一個沖鋒就全部完了,城外的援兵恐怕只能靠自己了。萬一他們在城外被殲滅,這讓孫承宗如何自處。孫承宗內心凄苦,命運總是跟自己開玩笑,當日在京師,自己眼睜睜看著劉毅的新軍在城外硬撼十萬滿蒙聯軍,今天又要眼睜睜看著城外的援兵獨自跟五萬蒙古馬隊作戰。
孫安不知道閣老的內心已經千回百轉,扶著孫承宗走出了院子,上了一頂簡易的轎子,幾個親兵扛起轎子,飛快的向南門奔去。
南城城頭上,程仲已經三步并作兩步跨上了城頭,扶住垛口向城外張望。隨即倒吸一口涼氣,數萬蒙古馬隊就集結在南城門外二里的地方,不過是背對著自己,要是這數萬人同時發動進攻,恐怕南城門就危險了。展開千里鏡遠眺,他發現,五六里之外的平原上,煙塵滾滾,有大約萬人的明軍正在列陣,他們列成了一個個空心方陣,然后還有大約兩千人的馬隊在周圍奔馳,顯得頗有章法。程仲的心頭一顫,雖然他一直在遼東鎮,可是孫承宗也對他講過當日京師大戰的情況,空心方陣,難道說是閣老口中的新軍,他們不是在南直隸嗎,怎么會出現在這里,轉念一想,不對,朝廷的新軍有兩支,這支恐怕不是南直隸的新軍,眼前的這支明軍就是新組建的北直隸天雄軍,一定是這樣,只有新軍才會列成這種奇怪的陣型,而只有北直隸的新軍才能趕得過來,一定是這樣。
“威明!威明!情況怎么樣了?”蒼老的聲音從城墻的樓梯處傳來,程仲下意識的回頭看去,只見孫安和大隊的親兵簇擁著孫承宗正在登城,孫承宗被孫安攙扶著,吃力的登城。程仲連忙跑過去扶住了孫承宗的左臂,他開口道:“閣老,末將看了,恐怕來的援兵是新軍,他們在五里外的平原上列成了空心方陣,大約萬人,基本都是步兵,騎兵估計只有一兩千,末將記得,閣老不是說過,只有新軍才會有這樣的陣型嗎?”
孫承宗呆若木雞,定在當場,“該死!怎么會是盧建斗自己來了!”程仲沒想到孫承宗竟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,援兵到來不是一件好事嗎,為什么從閣老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高興的樣子。孫安意識到了什么,立刻對程仲小聲解釋道:“閣老說過,北地新軍組建時間不久。現在派他們過來支援遼東,必須是在有大量騎兵護衛的情況下,天雄軍跟南直隸的新軍不一樣,戰斗經驗不足,要是遇到滿蒙馬隊的強力打擊,很可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,必須有騎兵保證他們的側翼才行。”
孫承宗哪里知道,朝廷的幾路援兵因為登萊之亂,三路就剩下一路,現在只有盧象升這一棵獨苗自己面對蒙古大軍了。孫承宗不再說話,而是一口氣登上了城頭,扶住垛口張望著。
“快,動作快,調整角度!標定諸元!”一名炮兵總旗大聲的命令手下將火炮架好,炮口抬高,測算射擊的角度,在青弋軍炮兵的訓練下,天雄軍的炮兵也得到了比較科學系統的訓練,雖然時間不長,但是一些基本準備工作還是做得有模有樣。此刻的天雄軍一萬將士內心只是緊張,要說害怕還真不是特別害怕,他們雖然是第一次經歷實戰,而且是這么大規模的實戰,但是將士們有股子銳氣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,面對對面已經清晰可見的數萬馬隊,他們甚至隱隱的有一絲興奮。很多士兵臉色通紅,就說謝嗣峰,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二六式火銃,最后檢查了一遍上藥裝彈有沒有出錯,然后就是大口的呼吸以緩解心中的緊張,雙手微微顫抖,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,看看身邊端著火銃的戰友,都是關節捏的發白,每個人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,目光死死的盯著對面北虜的方向。騎兵在孫德海和錢明德的帶領下分成兩隊,第一次作戰,錢明德必須深入一線帶兵,盧象升坐鎮中軍。身邊有親將盧朝輝帶著親兵隊護衛,一桿上書斗大盧字的將旗高高聳立。全軍列陣在平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