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一盞茶的功夫,崇禎放下筆,端起手邊的參茶喝了一口才站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,駱養性急忙起身道:“圣上日夜為國事操勞,應當注意龍體安康才是。”崇禎擺擺手,“無妨,朕才多大,還未及弱冠之年,這點奏折的量還能扛得住,只是多事之秋,皇太極陳兵十數萬就在城外,京師隨時有傾覆之憂,如果朕守不住大明,朕怎么能對得起皇兄,怎么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。”說到動情處聲音不禁有些哽咽。
駱養性翻身跪倒,“臣等死罪,不能為圣上分憂。”崇禎道:“起來吧,朕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。”駱養性可以說是崇禎的親信,所以崇禎對他和王承恩說話沒那么大架子,而是和顏悅色的多。“請圣上明示。”駱養性施禮道。
“泰如。”崇禎稱呼駱養性的表字道,“朕想問問你,對于城外的局勢怎么看?”駱養性一愣,自己是錦衣衛指揮使不是兵部尚書,這城外的戰事自己怎么好評論,但是圣上問話又不能不答,侍奉崇禎多年,他知道這位少年天子的性子,喜歡聽真話不喜歡聽假話,誰要是對他有所隱瞞那就是犯了他的大忌,有一說一,說的不對他也不會怪別人。
駱養性想了一下道:“按理說,臣只是錦衣衛指揮使,天子親軍,軍國大事臣是無權過問的,但是既然圣上問起,臣就將拙見分說一二,依臣所見,此次建虜屯兵城外并不為攻城而來,遠道而來又多騎兵,或者說是很多騎馬的步兵,但本質上都是騎兵,沒有攻城巨炮,云梯城塔,如何攻城?此次大明全國將領領兵奉詔入衛京師,就算不是建虜的對手,可是蟻多咬死象建虜不會在城下硬拼,這幾日他們移師南海子放牧,說明前幾日的大戰他們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失,臣雖然久居京師,但是也知道建虜和北虜人口不多,這么多兵馬應該是傾巢出動了,不會在城下跟咱們消耗,臣以為袁督師勞苦功高,御敵于京師城門之外,各部將士用命奮力野戰,孫閣老指揮有方,京師定然不會有失,最多再打一次,再給予皇太極殺傷之后他們自會退兵,只是沿途的百姓恐怕要遭殃,當遣一百戰之師銜尾追擊,不給奴賊搶掠的時間,方能減少我軍民損失。”
駱養性一番侃侃而談,倒讓崇禎大為驚訝,沒想到駱養性還有此等見識,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,百戰之師,大明哪里有百戰之師,袁崇煥的遼東軍就算是百戰之師了,還不是在城外損失慘重,想到袁崇煥,崇禎皇帝的臉色變得陰冷起來,這個混賬,若不是他沒把建虜截住怎么會有京師之圍,讓天下蒼生看了笑話,每年千萬的遼餉都喂狗去了嗎?
“駱大人,說到袁崇煥,朕倒是想聽聽你的看法,近日外戚勛貴,朝中文武百官紛紛彈劾袁崇煥的事情你知道吧,朕這幾天為這件事苦惱良久,袁崇煥到底是忠臣還是奸臣,每年千萬的遼餉連建虜都擋不住,遼東可是二十萬大軍啊,大不慚不讓奴賊越薊州,眼下都打到家門口了,哦對了,還有五年平遼,這個樣子他怎么五年平遼?”
崇禎皇帝不提五年平遼還好,一提五年平遼,駱養性的身軀不由的一震,眼睛里的光芒一閃而過,崇禎皇帝察觀色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,他及時的捕捉到了駱養性眼中的神色。“泰如,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”崇禎問道。“沒,沒有,臣,臣。。。”此時的駱養性腦中天人交戰,到底該不該把無常簿拿出來給皇上看,錦衣衛本來就有聞風奏事之責,可是目前袁崇煥在京師外大戰,又是軍事主官,駱養性雖然萬分忠于崇禎,可是他也知道臨陣猜忌大將絕對不是什么好事,萬一城外戰事急轉直下,那他駱養性就是千古罪人。但是不把無常簿拿出來,他駱養性還是錦衣衛指揮使嗎,別人能瞞著皇上,唯獨他駱養性不能。
崇禎盯著駱養性看了半晌,將駱養性看的心里發毛,“泰如,你實話跟朕說吧,朕不會怪你,也絕對不會說是你跟朕透露的消息,看你的神態,你分明知道些什么,不過也難怪,錦衣衛在大明各地都有安插,能知道些什么也很正常。你說吧,是非曲直,朕自有決斷。”
駱養性看著崇禎目光炯炯的眼神,看到了少年天子兩鬢的些許白發,放在尋常人家,這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少年吧,也許只是在太學里面讀書的貢生,可是這個帝國,這個千瘡百孔的帝國卻壓在他一個人身上,對他來說,太難了。
駱養性仿佛下定決心一般,也罷,不論是功是過,讓他駱養性一人承擔,為圣上分憂吧。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了無常簿,雙手恭恭敬敬的遞上,崇禎簡直不敢相信,難道駱養性有了什么關鍵性的證據嗎?難道袁崇煥真的是大奸之臣?錦衣衛的無常簿一向是記錄著機密的消息,而且最重要的是通常這些消息肯定是壞消息,駱養性不說話只是將無常簿高高舉過頭頂。
崇禎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無常簿,突然一下翻開。養心殿外守門的小黃門猛地聽見了殿內圣上聲嘶力竭的咆哮,“混賬!竟敢欺君!該死!該死!朕要把他千刀萬剮!